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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晶灯在穹顶流转着细碎的光，红丝绒座椅泛着暗哑的光泽。拍卖师的木槌轻叩台面，"叮"的一声，像石子投入深潭。我攥着入场券的手心沁出薄汗，目光落在展柜里那本蓝皮作文本上——封皮边缘卷起毛边，"三年级二班林小满"的铅笔字被透明胶仔细粘过，是我小学时的字迹。
"下面是今天的特别拍品，"拍卖师的声音混着扩音器的嗡鸣，"一本2013年的小学作文本，内有十篇课堂习作，其中《我的妈妈》曾获区级作文竞赛二等奖。"台下传来细碎的议论，我望着展柜里的本子突然恍惚。十年前的深秋，我蹲在教室后排补作文，陈老师蹲下来替我理了理歪掉的红领巾："小满，把你给妈妈煮姜茶的事写出来，比抄范文真诚。"那天傍晚的夕阳穿过窗棂，在作文本上镀了层金边，妈妈接过我递的姜茶时睫毛上的水珠，全被我写进了格子里。
"起拍价五百元。"拍卖师的声音将我拽回现实。"六百！"左后方传来男声。"八百！"右侧穿西装的女士举牌。我盯着那本作文本，突然看清第一页空白处的铅笔印——是妈妈怕我忘带作业本，用铅笔写的"小满加油"，后来被橡皮擦过，却在纸纹里留着浅淡的痕迹。"一千二！"穿西装的女士又举牌，我喉咙发紧。那篇《我的妈妈》末尾，陈老师用红笔写着"文字有温度，像冬天的热可可"，当时我把本子举给妈妈看，她的眼睛亮得像星星。
"一千五！"角落里有人举手。拍卖师的目光扫过全场："还有没有更高？"我突然站起来，声音发颤："我...我出两千！"全场静默。穿西装的女士转头看我，眼里有探究的光。"两千一次——"拍卖师举起木槌。"等一下！"她突然笑了，"这孩子该是作文本的主人吧？"她转向我，"我是陈老师的女儿，妈妈住院前说，这本子该回到主人手里。"
散场时，我攥着失而复得的作文本站在门口。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，像十年前那个写作文的傍晚。陈老师的女儿说，当年作文竞赛后，妈妈把获奖作文贴在教室后墙，后来本子被校史馆收走，再后来流落到拍卖市场。"妈妈总说，有些文字不该被锁在玻璃柜里。"她的话让我鼻尖发酸。
夜风掀起作文本的纸页，《我的妈妈》那页飘落，我弯腰捡起，看见背面有行新写的字："小满，真正的拍卖，是把珍贵的回忆从岁月里'拍'回心里。"是陈老师的笔迹，墨色还带着潮气。我突然懂了，有些东西根本不需要价签——就像妈妈煮的姜茶的温度，陈老师弯下腰时发梢的香，还有十岁的我在作文本上写下的，那些笨拙却滚烫的真心话。
木槌可以拍卖物品，却拍不走藏在字里行间的春天。